交通肇事罪之因果关系思考

——多人驾车致一人死亡案件的分析认定

第三十一回

“正如讼师方才所言，三人都入罪，必然会导致其中一个人或两个人在客观事实上被冤枉，这也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但确是可以迎合朴素道德价值判断的做法。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他三人对憨豆的死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查捕快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查捕快所言非虚，那我们将案件极限化一番，看看结果如何？”孔乙己经过短暂的思考，说出了一个新办法。

“如何极限化？”

“本案中是牛二、张屠户和裁缝李三人，假设当晚还有佟掌柜、店小二、老夫我、辫子阿Q也均驾车碾压憨豆，也无法鉴定系何人致死，那敢问查捕快我等四人应否入罪？”

“这个……”查捕快竟一时语塞。

“再譬如，当晚碾压憨豆的有五十个人，同样无法鉴定系何人致死，又该如何的处理？”孔乙己没等查捕快言语便又开口说道。

查捕快眉头紧锁，暗自思忖：显然孔乙己的假设不是没有可能，如果真如孔乙己所言的话，总不能将这五十个人都定罪吧，否则可就是四十九个人被冤枉了。为了制裁某一个不确定的伤害行为人，而将四十九个人都入罪，这样的司法价值取向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得到支持。

“讼师所言极是，讼师所言的这些情况也有可能发生，也绝不可能将所有人定罪，以此推断，四十人、三十人乃至三人处理结果应保持一致性。不能为了交代一个危害后果就要让所有不确定的人来承担刑事责任。这确实与无罪推定的司法理念相冲突。”查捕快肯定了孔乙己的观点。“只不过……”

“老夫知道查捕快的顾虑，如果将三人全部认定为无罪的话，将面临与传统观念及老百姓对判决的不理解。纵观司法审判实践也没有类似蓝本可以参考。不过老夫倒有一个两全之策，不知查捕快可有兴趣？”孔乙己故作神秘的看向查捕快。

“还望讼师不吝赐教，查某人必将感激不尽！”查捕快听闻孔乙己有新的思路，顿时来了精神。

“查捕快言重了，就目前的司法审判理念和实践，倘若按照你我方才推导的结论让他三人出罪的话，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可能会颠覆现有的司法体系，老夫思考再三，认为此案还有其他途径予以解决。敢问查捕快，事发当晚是谁的车先行碾压憨豆？”

“是牛二先驾车将憨豆撞到，牛二为此还下车观看，但并未做其他便驾车逃离。这才导致憨豆没有及时离开事故现场。第二个碾压憨豆的是张屠户，张屠户未做停留直接逃逸。裁缝李则是最后一个碾压憨豆，同样未做停留直接逃逸。”查捕快将当晚的事发简要回溯了一遍。

“原来如此。老夫认为，可将牛二一人定罪，对张屠户及裁缝李可不认定犯罪。但他二人对憨豆的赔偿还是少不得的。”孔乙己呷了口竹叶青，眯着小眼睛悠悠的说道。

“如果这般处理，定会存在冤枉牛二的可能。为何这般处理，还烦请讼师教诲！”

“不错，正如查捕快所言，按照你我先前的理论逻辑，确实存在愿望牛二的可能，因为也有可能是张屠户或者裁缝李其中一人碾压而亡。不过纵观本案，牛二是第一个撞击憨豆的，按照相关律法规定及正常人的思维与处理逻辑，牛二应当报衙门处理，并保护好事发现场。这一点不存在异议吧！”

“确实，作为驾驶人，牛二在发生事故的第一时间就应当停车报衙门。”查捕快肯定了孔乙己的结论。

“然而，牛二却无所作为，驾车逃离。虽然现行律法并不处罚事后行为，牛二的逃逸行为除在认定事故责任方面对其不利之外并不会成为构罪要件。但牛二事发后没有实施任何保护憨豆的措施，任由憨豆置于危险频发的马路中间，对憨豆接下来的任何遭遇均持放任态度，正是这种放任态度才导致后来张屠户和裁缝李的碾压。牛二的这种对生命漠视的态度完全背离了一个正常公民的基本道德要求。虽然憨豆的死与牛二的行为不存在刑法上直接的因果关系，张屠户的碾压已经中断了牛二与憨豆死亡的因果关系，但牛二的这个先行行为确实与憨豆最终死亡存在事实上的因果关系，如果我们单纯割裂刑法上的因果与事实上的因果，也必然会出现很多不符合大众认知的事情，毕竟因果的判断也是一个价值判断，也要符合最朴素的情感认同标准。”